《木·工》展后一年,在中国140年未遇的高温天气里,我参观了视界艺术中心的另一群展:《太阳》。《太阳》展出了25名艺术家的创作,其中三位都是“组织”的成员。步入展厅,令我耳目一新的是一张和展墙差不多大的照片,题为《山寨 Van Abbe美术馆》,这是李牧的作品。画面中,一条土路穿过中国的某个偏远乡村,两辆小型卡车载着成堆的木料、瓦砾经过镜头,背后是一堵砖墙,墙上挂着三幅毛主席像。
在中国,“新原作”的复制是一个大规模的工业,尤其是对西方经典名作的复制,大芬村是不得不提的,上千位艺术家在此仿制着无数名作并销往国内外(包括安迪-沃霍尔的毛主席像)。4 但仇庄不是大芬村。当中国其他地方以更快捷、更廉价的方式生产作品的时候,李牧做出的是一个明确的选择:与当地村民合作,为这座志在本土的美术馆共同创作这批经过重新想象的西方艺术。正如《山寨 Van Abbe美术馆》及艺术家官网上所呈现的那样,即便“仇庄项目”在仇庄之外得到了不少关注,但对李牧而言,仇庄村民仍是他最首要的观众。
第一件复制的是索·勒维特的Z字形梯状结构《无题(墙面结构)》(1972)。李牧并未完全依照勒维特的原作进行翻制,而是根据丹麦艺术小组Superflex在Van Abbe美术馆发起的“免费索·勒维特”项目(FREE SOL LEWITT,2010年,制作不同版本的《无题》并免费分发给观众),将这些作品融入种种不同的环境,让它们由此获得各自全新的叙述,甚而以其延展的自由潜力感染了真正的“原作”。
Van Abbe美术馆对自身馆藏的散播方式颇为丰富,诸如近期的“毕加索在巴勒斯坦”与上文提及的“免费索-勒维特”等,都在散播机构收藏的模式上做到了标新立异。“毕加索在巴勒斯坦”的发起人是艺术家、巴勒斯坦国际艺术学院的艺术总监Khaled Hourani,他一手促成了学院与Van Abbe美术馆的合作。该项目的棘手之处在于:将一件无价之宝运往被占领的巴勒斯坦展出。这一背景成为了项目本身的一部分,并将融于人们此后对这幅画作的文化解读。这幅题为《女子半身像》(Buste de Femme,1943)的画作,描绘了一张机械、几何式的脸,Slavoj Žižek称其为“被占领的脸”,并由此指出,即使毕加索都未能逃离世事变迁的影响。7 《女子半身像》将作为一张被占领的脸返回Van Abbe美术馆。“免费的索-勒维特”、“毕加索在巴勒斯坦”与“仇庄项目”都彰显出艺术作品每进入一个全新的疆域,都会继续、永久地裹挟着这些疆域。“仇庄项目”由Van Abbe美术馆支持,但这些作品是否或如何(回)到美术馆仍未有定论,或许这些作品的生命才刚开始。